西域的晚上總是很冷,屋子裡點著火盆,那個女孩熟練的四處收拾著,我在浴桶裡翻個身,從小屏風後探出頭來,正好看到她把衣服放在長熏籠上,想幫我熏香衣服。
“不用了謝謝你,請下去吧,我想自己來。”我叫道。
女孩子生硬的答應了,把銀水瓶裡的水換掉,又放了些新鮮水果和點心在桌上,幫我拍松了被褥,這才下去了。
我泡在水裡,懶懶的轉個身,看著雕花小窗外的月亮。
窗子是打開的,有絲絲的冷氣鑽進來,可是一點都不覺得冷。
青藍色的天空,月亮的光明澈的讓人想掉淚,月亮比內地大出很多很多,可是無雲的晚上卻沒有星星,難道它們被月亮的光遮蓋了嗎?
換好衣服,我掩上窗子坐到床邊擦頭發,腳蹬在熏籠上。
真奇怪的風俗,床上撒著花瓣,黃色的、白色的、紅色的,低下頭去聞聞。有一股淡淡的,似乎能讓人心情平定的香味,讓人覺得可以好眠。
跑了一下午,真是有點累了。
我喝了口水,自己去香囊裡抓了把干薄荷葉和紫蘇葉丟到熏籠裡,然後放下帳子,鑽到裡面准備睡覺。
把手腕上的鐲子褪下來放到枕頭旁邊,心裡忍不住歎氣。
都是這鐲子鬧的!
忍不住伸手摸摸腳上的木鐲子。
它還在,這就好。
哎,我就是這麼一個沒有安全感的人。
第三十三章
頭昏沉沉的醒過來,我熱的一腳踹開身上的絲被,脖子身上都是汗,摸一把,竟然還帶下幾片花瓣殘渣來。
這羊毛被褥就是吸熱,西域的白天也熱,我爬起來掀開帳子,屋子裡已然是陽光明媚,空氣的溫度早就上來了,不知道我睡了多久?看一眼沙漏,哦天哪,這一覺都快睡到中午了。
一邊挽頭發一邊走出去,門口毯子上,阿黛蘇和昨晚伺候我的女孩正一邊繡著花一邊說笑,看到我探出頭來,阿黛蘇急忙跟了進來,笑道:“小姐睡得怎樣?”
“挺好。”我敲敲頭,“為什麼不叫我呢?”。
“主人出去的時候說了,昨晚您累了,要您好好的歇著,我就沒叫。”阿黛蘇比劃著,“要沐浴嗎?”
“嗯,不用,我昨晚洗過了,不過我出了好多汗,打點水我擦洗一下就好。”我坐到地台上發愣,真是好熱。
“昨晚玩的好嗎?”阿黛蘇一邊手腳麻利的整理帳內,一邊回頭問我,藍色的眸子笑盈盈的。
“挺好。”我喘了口氣,“很熱鬧的,你沒去嗎?我聽說你回家了,家裡沒什麼事情吧?”
阿黛蘇笑笑,“我回家取了點東西,對了,阿卡娜節是我們城裡最熱鬧的節日,小姐,有人向你求愛了嗎?”
啊?我看向她。
阿黛蘇笑笑,打開熏籠撿出裡面的剩炭,“我們女孩子都去阿卡娜節的,因為說是在節上情郎在阿卡娜節上求愛的話,那麼兩個人就永遠能在一起了,可惜我回家了,要不我也去。”
我的臉騰的就紅了,是嗎,這樣啊。
不過我才14歲呢,現在就考慮是不是早了點?是吧,齊大叔,對我下手可是要負上法律責任的哦?
自欺欺人的安慰了自己一下,梳洗好,阿黛蘇便端進飯來。
新鮮的梨子切片和著奶酪一起吃,還有熱熱的羊奶和新鮮的鹽拌蔬菜,還有小牛肉丸子和鳥肉、包在生菜裡一起吃掉,用醋泡的駱駝肉,吃起來口感勁道,我吃了兩碗大麥粥,裡面放了好多葡萄干。
慢慢吃完,阿黛蘇拿來一大堆書給我,“主人不讓您出去,請您待在房裡。”
“哦。”我答應了一聲,我還沒得意忘形的忘了自己的身份。
這個下午過的很慢,熱氣讓人煩躁,阿黛蘇拿來了一塊白布,教我怎樣繡一些反復的回旋花紋,她得意的說,這是她們族裡特有的花紋,母親教給女兒,女人們一輩輩的相傳。
“你是什麼族?”我問她。
阿黛蘇笑道:“我是突厥人,我的部落是阿史那部,是草原上的大部落,我們的牛羊像天上的星星那樣多、我們放牧的草原上有好多好多的花,放牧的時候可以摘來吃。”
“真好!”我由衷的道。
“如果你願意的話,可以到我們那裡去看看,我們的族人有到城裡來做生意的,就在城外扎了營,他們來賣羊皮和駱駝毛,可以帶你去啊。”
想想那一望無際的草原,我悠然神往了一陣子,這才垂頭喪氣的道:“不行的,齊磊不會放我走。”
“主人不放你走?為什麼?你不是他的情人嗎?”
這個情人的詞聽起來實在讓我覺得別扭,我不好意思的點點頭,“我不是自願和他來這裡的,我不是他的情人,他也不是我的意中人。”
阿黛蘇那美麗的臉上出現了很奇怪的神情,她低頭想想,沒再說什麼。
晚上的時候,齊磊回來了。
我正在琢磨著繡出一朵鮮紅的格桑花,猛然注意到他站在我身後,嚇了一跳。
他的臉色還是平平常常的,似乎看不到任何的波動。
“在繡花?”他問我。
我不知道為什麼慌亂的朝他揮了一下手裡的繡花針,“嗯,繡著呢。”
“繡著啊。”他回答我,然後就是尷尬的沉默。
老娘是個14歲的黃花閨女兒,你那麼看我干嘛?干嘛?
“最近幾天我有生意,待在這裡不要出去,缺什麼就找阿黛蘇要。”齊磊輕聲的道,他突然從頭到腳的掃視了我一遍。
“眉兒,我似乎沒看過你的這個鐲子,那裡來的?”他突然蹲下身來,伸出一只手,抓住了我的腳腕。
室內鋪著地毯和氈子,我根本就不用穿鞋,光著腳,腳上戴了一個木制的腳環,沉甸甸的紫檀木做的,雖然笨重但是光澤很好看,我非常喜歡它。
“是我買的,紫檀木做的,怎麼了?”我緊張的回答他,他該不會看出什麼了吧?
齊磊若有所思,手卻不放開。
我暗暗用力的往回扯自己的腳,他卻不放手,還是認真的盯著看。
“你別想把這個拿走,這個是一個老人家賣給我的,說是祖傳的,我可不想把它給你。”
神啊原諒我,我撒謊越來越不眨眼睛了。
他的手也太大了,我覺得自己的腳幾乎整個被他握住了,熱熱的、腳心的敏感處傳來危險的信號,我掙扎一下,讓自己擺脫他。
“我不能太小看你,這個真的不是什麼……你知道我的意思。”齊磊抬頭笑道。
“那你自己拿下來看看好了!”我白他一眼,自動的把腳伸出去。
“希望是我想多了,不過我希望你明白一點。”齊磊的聲音溫柔的出奇,“我可還沒打算放你走呢。”
“是誰說過香車寶馬的?”我冰著臉問他。
“那是對玉二小姐。”他笑笑的回答我。
我挑高了眉毛,對於一個善於狡辯的男人來說,你是說什麼都沒用的,這個我早就在謝安懷的身上發現了。
玉聽樓曾經認真的說過他准備收我為義妹,謝安懷對此並不反對,但是因為時間倉促的關系,所以儀式還沒辦。
我真恨沒辦儀式,至少,能讓我反駁他一下。
“我的生意還沒做完,過幾天我帶你出去玩,帶你去看看湖景,那裡的水非常清澈,我們可以騎著馬去,內陸的馬根本不會有這裡的腿腳矯健,我知道你會喜歡的。”
他的語氣真溫柔哇!
接下來的幾天我完全的被關在屋子裡,連走出內院都不行,阿黛蘇和另一個女孩日夜的看著我,簡直是寸步不離。
我開始害怕起來,不會吧,難道我真的要這樣被他一直關著嗎?然後關到那天他突然說你嫁給我吧,然後我就得……
有點恐慌了,我開始再一次認真的思考我現在的處境。
“就算你知道我不是玉二小姐,但是武林中人都知道這件事情,你當著大家的面許下諾言要送我回去,總不能失信吧?”找了個空子,我問他。
齊磊拿起一個無花果開始啃,模模糊糊的道:“是啊,你很聰明。”他笑了一下,“玉家已經放出消息說你已經平安到家了,畢竟從我抓到那位玉家嬤嬤起,玉家和謝安懷已經明白我知道了。”
“嗯……”我無言以對,那個彪悍的大媽為什麼要被抓住?
“這麼說我要一直在這裡待下去了?”我悶悶不樂的看著自己的腳尖。
“難得來西域一次,難道你不想好好玩玩?等我的生意弄好了,我就帶你去樓蘭玩,樓蘭的美酒香濃醇厚、那裡的人都很有趣,你想不想去看看?”
“想啊,可是我不想以一個人質身份去。”我回答他。
“啊,我想,在我知道你真實身份的時候,你對於我來說就不是人質了。”齊磊歪著頭看我。
“那我是什麼?”我大大方方的問他。
齊磊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大方。 “是……是……”他突然站起來,快步的走了出去。
他臉紅了。
哎,受歡迎有的時候也很讓人苦惱。 |